散文：在2022年的一场雪面前对话

在一场雪面前对话 文/香袭书卷 大寒那天下午，山上的雪籽开始发出声响。那时我正在山中的一处空旷的院落，烧着一堆木柴烤火。火堆上架着女主人递过来的两个红薯，顺便还给我一个火钳，叮嘱我要不停翻动。 雪籽敲击在山区的树木上，发出细细的噼啪声。山路在冬天极其静默，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行人，也正好契合心意。 寒气深重，火堆烧得旺盛。红红的火焰，打破了山野的寂静。女主人忙着她的餐馆，我独自坐在木椅上，在一堆火旁看山景。 雪籽落在火堆里，悄无声息。是树木的配合，让它生成了一股特殊的旋律。来自天籁的声音，是自然与和谐。 2022年的第一场雪，在大寒时节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来了。断断续续，持续到第二天，蕴育了许久的雪花，才大片大片从天而降。 像一个个跳舞的小精灵呢，舞动着曼妙的身姿，穿着一袭白裙，飘然而下。它为树木染上一层白发，又给房顶加盖一层白瓦，路边站台的遮阳棚，在马路上画出一个个白色的几何图案。 一发不可收拾，仿佛是久未见面的恋人，有着迫不及待的情怀需要诉说。这雪也是如此，它把天空写给大地的情书，不断播送。 我从山上下来时，雪籽敲打着车窗，还不是很扎实。真正下大雪，是在大寒后第二天的午后。延续着雪籽，我在当天傍晚回到城里。当天晚上的雪开始变成花瓣，缓慢地下着。 轻沾人间，是尝到了滋味吧。到了午后，前面的雪花打开喇叭喊了一嗓子，大雪纷飞的壮景应声而出。 2022年的雪，下得确实有些让人忧伤。疫情还在此起彼伏，反反复复。疫情下的人们，都在寒冷的冬天，艰难前行。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春节，思念蔓延成一条河流，有时会化成热泪盈眶。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，我的心愈加容易感动。任何一点细微的情感，都能牵动内心的澎湃。总是想着人间的悲欣交集，就不由得心生慈悲。 回城的晚上，旧友们来小坐。一盏茶落肚，话就多了起来。雪在窗外一直没停，我们的话题从过去的光阴，扯出一根丝线，慢慢捋着。 谈起青春的吉他，说起那些年夜晚的炒面摊，说着说着，就有了沉默。每个人的心中都被涌起的往事塞得满满当当，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。 世事变迁，变数太多。有些人的命运大起大落，有些人的身体状况堪忧，曾经的少年，真正人到中年后，活得洒脱的并不多。 肩上挑着一干的责任，担子的两头都不轻。再加上命运的无情调侃，早就有了面目全非之觉。当然也会有极少数表面光鲜的，只是我们已经能够看见他们内在的千疮百孔。 在一场雪的面前，我们褪去了包装，露出内在的棉絮与破绽。精致的妆容下，洗尽铅华后是朴素的底色。西装革履里的天蓝色衬衫，已经穿过无数次。年轮里发生的故事，换了一茬又一茬。 这一场雪继续在下，大寒后的第二天晚上，大地已是一片白色苍茫。细碎的雪花，在极低的气温下，很难融化，堆积在各种载体上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味。 车顶被白雪涂抹成一辆辆玩具模型，人们在模型中穿行。我的眼前是一段又一段过往，人到中年，不能独自久坐，否则便会生出诸多思绪，还是忙碌点，会少些思虑。 怎么能不去怀想呢，正是风华正茂，少不了的纠结。真的老去，也就放下了。而这个年纪的尴尬就是，还想抓住青春的尾巴，又不想成为老去的借口。 山上的雪，应该更厚一些，我想象着这样雪落的夜晚。回忆起与女主人相处的细节，昨天的事情，就觉得有些远。她与她的餐馆，应该是很清冷的吧。下雪上山的人更少了，女主人温和热情。 她在山上的房屋后，晾晒了许多的腊味。挂在屋梁的柱子上，一幕晕黄色的老照片呈现出来。烟熏过得腊制品，带着深沉的色调。 我再次回忆起她的体贴与勤劳，是面对着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。路灯把雪花照射出一个个动态的小颗粒，细碎地转动着。她独自经营着的小餐馆里，在大雪天是寂寞的。 她穿红色的衣服，把院子里的树上挂满了酒厂赠送的红灯笼。陪伴她的是两只狗，和一只猫。在远乡有他的孩子，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家。 我想象着她的孤独与艰辛，丈夫早年病逝，留下她与孩子苦苦挣扎，孩子还在读书。她把孩子交给了父母，独自出门寻找挣钱门路。 在山里扎根，是因为这里租金很便宜，投资成本也不高，简单的置办了一些厨房的用具，就开始了自己的山区餐馆的营生。 女主人伸出的手，在冬天炸裂出一个个小口。这样的双手，带着无法诉说的艰辛与难处。但是她的脸上始终是有笑容的，并不张扬的那种。 经过几年的经营，小餐馆有了一些回头客，生意也是有的。只是这一场雪下来，这个冬天到过年这段时间，估计都没有多少人上山去。我看见了她独自坐在大雪前，烧着木柴取暖。 思绪随着雪花活跃的飞舞，旧友们端着的茶杯，换了一盅热茶。我暂停对山上大雪的想象，回到了眼前的生活。 我们在2022年的大雪面前对话，谈起这两年工作中的难处，期待着来年形势的好转。企业经营上的各种困难都在一一克服，是想坚持到疫情散去，春暖花开之日。 雪花带着寒流席卷着大地，疫情终将会成为过去。真想在一个午后，摘下口罩，触手就是雪花纷扬，对着迎面走来的人，说声你好。 如果说孤独与寂寞，艰辛与压力，是我们必须承受的生命之重，那么我多希望能够在一场雪面前，我们暂时忘了彼此，而是把时间转化成诗。 念一句白居易的“已讶衾枕冷，复见窗户明。夜深雪知重，时闻折竹声。”我虽居于闹市，但也能听见雪重折竹的声响。遥问长安，有雪来否？我的心啊，装满了人间的各种生活。再与旧友们说起，已经都在无言中了。 路上那些活在生活中的人们，冒着风雪赶路，从不言苦。不与他人浮夸，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。天空与大地间，除了自然与雪花，就是人群。 在2022年的一场雪面前，我已觉忘言。脚下的路，被白雪覆盖，而方向却依旧清晰可见。雪下了一整晚，夜晚亮如白昼，赶路的人便有了光亮。 大寒后，一场大雪如约而来。街上的雪，覆盖着一层忧伤，也点亮了一路的希望。山中的餐馆里，女主人懂得自己取暖。旧友们辞别，消失在不同的街道，大雪在他们的肩上，添了一程锦绣。 人们对生活爱得那么认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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