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核桃

打核桃

出了大门，再绕过院墙，不用抬脚，满眼的层绿滴翠就扑面而来。

这一片高高矮矮、蓊蓊郁郁的核桃树，就是大平哥在多年前和媳妇珍嫂子忙里偷闲种下的。而今，田里家里一把手的珍嫂子，已经去世多年；她亲手种下的小树苗已经成林。风吹叶动，那些密密匝匝如乒乓球般大的青皮核桃，两个一起，三个一团，挨挨挤挤，在初秋季节欢欢喜喜地缀满了枝头。

古诗云“核桃大如古风悠，虬干苍皮绿叶稠。纵使中空人上下，尤能挂果满枝头。”短短几句，道尽了核桃树平凡低调，默默挥洒春华秋实的奉献精神。

每年收割晒干后，除过自己吃的以外，大平哥会把剩下的核桃，全部装在几个编织袋里，然后往小区门口一放，不用吆喝，没多大功夫，几麻袋核桃就变成花花绿绿的钞票。

村里的老人都说，大平哥是个能人。会挣钱，能吃苦！这话不假。

退休前，他是受人尊敬的乡镇中学的校长；回到村里扛起锄头，就是实打实的庄稼人。即使现在搬到了城里，也舍不得荒了村里自己那几亩田地。孩子们怕他身体吃不消，劝他放弃耕种，安心在家颐养天年；他嘴上答应，转眼又发动起摩托车一溜烟跑了回来。按他的话说，只有回到村里，闻着熟悉的泥土气息，亲手侍弄自家地里的蔬果瓜菜，心里才踏实。

庄稼人常说，人勤地不懒。那些年，大平哥吃住在学校，周末才能回家；两个孩子还在上学，家里只剩下珍嫂子一个人。她养鸡喂猪，种地，承包果园，丢下扫帚拿起耙，一刻也不得闲。家里的光景越过越好，殷实得让人羡慕。有人就戏谑说他们两口，一个是搂钱的耙，一个是装钱的匣。谁能想到，一向身强体壮的珍嫂子能得肺癌？文慧姐感慨道：这都是命啊！

俗话说，七月核桃八月枣。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核桃树，大平哥笑呵呵开了口；“你们来的正是时候，今年的核桃呀，谁打下算谁的”。

哇！这么给力？我和文慧姐相视一笑。生平第一次感受收割的喜悦，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。

戴上草帽，挎着竹筐，手套也是不可少的。文慧姐则拿着一柄弯溜溜的镰刀，左右开弓劈倒了一人高的茅草丛，然后在树荫下铺上篷布；这样被打落的核桃，就会噼里啪啦滚落到篷布上。

文慧姐一边捡核桃一边悄声叹口气说：“你看上面那一片苹果树，也是大平哥两口种的；本来早已挂果，随着珍嫂子的离世，大平哥也搬到城里，六十多岁了，没精力管理，只好任其枯萎。也只有这些生命力旺盛的核桃树，还能在收获的季节，让人再踏足还乡，感受一下丰收的喜悦”。

“哎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，时过境迁，当做纪念吧”。我喃喃着。

“这里二十二棵核桃树，下边堰子坡还有四，五棵，趁着今天人多，争取都打完”。说完，大平哥擦擦汗，举起木棒又啪啪啪地干了起来。

那些触手可及的，不用费劲，伸手一拽，圆溜溜的核桃就进入框里；那些高高挂在枝头，炫耀似的摇晃着的小青果，必须要用长长的结实耐用的木棒，对准果实使劲敲打，它们才能脱离树枝，像下冰雹似的噼里啪啦落下来。有那调皮不听话滚进草丛的，还得扒拉开茅草仔细寻找。

刚打下来的青皮核桃，表皮光滑饱满，有细微斑点，圆滚滚的很可爱；有的好像已经半熟，褐色的表皮又薄又粘，轻轻一捻，就裸露出湿湿的坚硬的果壳。大平哥告诉，这样的核桃，里面的果仁基本上都是坏的，不要捡。

没有华丽的外表，却有充实的大脑。这是对核桃最中肯的赞誉。

核桃浑身都是宝，也并不是浪得虚名。它的外皮可做染料，坚硬的果壳可入药，像大脑一样的果仁浓香醇厚，最是补脑益智。所以，市场上才有了核桃露、核桃粉一系列滋补佳品。

其实，不用晒干的新鲜核桃更有一番滋味。先祛皮砸壳，撕掉表面上白白的一层皮，嫩嫩的果仁不油不腻，最是清甜爽口。

除此之外，核桃还有赏玩的艺术效果。常在公园里看见倒背着手的老年人，手里转动着两颗摩擦得已经光滑了的，发红的核桃，既锻炼了老人大脑不被痴呆，也有很强的趣味性。当然此核桃非比核桃，却有一脉相传的根源。这个玩核桃的专业术语叫“盘核桃”。

乾隆皇帝有一首诗这样写到“掌上悬日月，时光欲倒流。周身气血涌，何年到白头。”把盘核桃的好处写到了最高境界。

太阳西沉的时候，最后一袋核桃也搬进了院子，大大小小一共十五袋。真不少！虽然累的人仰马翻，看着自己亲手采摘的果实堆满了院子，还是蛮有成就感的。

沉沉的斜阳拖着最后的云彩，一下子跌入村后的西坡山，家家户户的屋顶开始炊烟袅袅。

晚上睡觉前，大平哥说：“明天带你们去后山打酸枣，累了一天了，早点休息”。他的话总是言简意赅的让人不容置疑。

这一夜睡得很沉，很沉！

2020.10.9（原创首发）